得帐外响起一声马嘶。他练气修身之人,睡眠本极轻,当即警醒,听出那一声低低的嘶鸣竟似他的斑骓。他翻身跃起,扑出帐外。他才出帐门,就见到那马儿已耸身一跃,轻轻地就跨出了营寨的木栅,马背上还隐坐着一个人——盗马贼?
韩锷拨步疾追,心中已忍不住大奇:他这匹斑骓性子极烈,除了自己之外,寻常人等,断不容其上背的,今日怎么居然这么听话了,竟由得那盗马贼轻易骑去?何况,居然会有人在军营中盗马吗?
营寨四周,俱设刁斗,那王横海帐下,也尽为警醒之兵士,这时望见,才要呼喝,韩锷不愿闹得人人惊觉,冲他挥了挥手,令他止声,拨足就向前追去。他踏歌步虽然神妙,但短程尚可,若路途稍长,是断及不上那斑骓的脚力的。前面的马儿放足疾奔,韩锷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能人,居然敢来偷他的马。只一柱香的工夫,那马儿已驰出两里开外,没入一片树林中,转眼不见。韩锷脚上加力,口中轻啸一声,只听得远远那马儿一声回鸣,似已停住了步。韩锷情知那斑骓这些年下来与自己结下的情份,并不担心它真的走远,闻声疾向那林中扑去。
他才到那林中,只见月影疏疏下,那匹斑骓竟在那儿好好的站着。只是身上却空了,并没有人。它却并不是只一个儿,身边还有一匹马,夜影里韩锷眼角一扫之下,见那马儿竟是匹桃花骢。韩锷心里一愕,才觉眼熟,只见自己那匹斑骓竟和那马儿交头接颈,慢慢厮蹭着。韩锷一回头,却见一株树的枝桠上,正坐了一个人。那人身量不高,一身戎装,背着身,也看不清面目。韩锷冷声道:“你是谁?为何故意盗马引我来此?”
“通译。”那人声音低哑,似是有意哑着嗓子说的一般。
韩锷一愣——这就是王横海给自己安排的通译?为什么又要半夜盗马引他前来?他正想着,那人却已一回脸,就着那月影,韩锷只见她一张脸上若嗔若喜,眉目如画。韩锷只觉得心中如受重锤击打了下般。他抬起了头,只见天上云垂广翼,铅沉沉的,覆压着整个塞上之地。而那云压天地间,这一株树的树桠上,坐着的那个人,分明是……
方柠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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